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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輩子,我可能是個蓑衣農耕人,有幾個瓜果朋友。 我認識多年的老孫像南瓜。老孫不善言辭,他的世界是安靜的,又是任性的。不會與誰爭辯,俯仰橫臥,活得恣肆。一棵藤蔓牽著他,就像南瓜俯伏在老宅旁,在這個小城不曾走遠。 老孫本來是可以走遠的,當年有幾個朋友南下,邀老孫同行,老孫是個戀舊的人,舍不得挪窩,也舍不得辭了工作,他就像南瓜那樣安靜地守著老地方,后來離開家鄉的朋友中,有幾個人當了大老板,朋友們都覺得,老孫當年如果走出去,情形和現在會完全不一樣。 我有空,就找老孫說說話。我對老孫說,孫兄啊,那次我請你買東西,多了一塊二毛,你還找給我,你厚道得像南瓜。 第一次認識老孫,是在十九歲,那時我迷戀寫詩,有個人跟我提起老孫,說可以請他看看。老孫坐在那兒,我推門進去,就這樣認識了。 南瓜朋友是那樣安靜地守著老地方,老相不離,有空兒就絮絮叨叨,說幾句家長里短、天氣冷暖的樸實話。 張大個是屬于那種心智成熟較晚的人,神似地瓜,面色溫碧,性情清香。多年前,張大個在鄉下辦廠,一不小心當了老板,張大個有一次對我說,兜里有了錢,千萬不要把自己當回事。夏天,張大個買衣褥、涼席送給老人,也不聲張,他說,做人還是要像一只地瓜,低調為好。 王小二是我的一個蘿卜朋友。那年,王小二在地里被一只十一斤重的大蘿卜絆倒,我問王小二摔疼了沒有?王小二揉著膝蓋說,這樣幸福地摔倒,一年應該多摔幾次。蘿卜朋友率真,性情。有時候,王小二就是個空心大蘿卜,沒有多少心眼,也沒心沒肺,高興時,請朋友吃一頓紅燒蘿卜;浪漫時,想寄幾只螢火蟲給你。 在這個呈水波紋逐漸擴大的城市,陳老大是我的黃瓜朋友,也是我的新鮮維生素。黃瓜,我都不知道怎樣描述他。從前他先是一朵小黃花,然后是一根瓜。一個散淡人,在城市菜園,像黃瓜一樣,生根、開花、結果,過著布衣簡食的平淡生活。如果他是一根大黃瓜,他的兒子就是一根小黃瓜。他曾經有大志向,現在只想做一根黃瓜,想著油鹽醬醋事,散散步,也不和誰去爭名奪利,過著新鮮妥帖的日子。 還有一些西瓜朋友、絲瓜朋友…… 西瓜朋友,是給你降溫解渴的,在外旅行可以一起睡在野地里。絲瓜朋友,紋路清晰,條陳縷析,從不跟你借錢,有困難自己扛著,朋友之間一旦與錢沾著、黏著,就很難再是朋友了。 好友如瓜果,平時各忙各的,忽然想起了,就會坐到一起,坐在季節里。 冬瓜,最是平民的蔬菜。夏天我喝冬瓜海帶湯,冬瓜皮切成絲,可以伴紅辣椒或青辣椒,清炒。清炒裝在一只青花瓷盤里的冬瓜皮,清、脆,可以降火。 人到中年以后,有淡出江湖的意味。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如果選某種瓜果做對應,我覺得應該是冬瓜。冬瓜內斂,不張狂,四平八穩,像一個隱士,它能夠長這么大,必定是經歷過風和雨。一個人,年齡越大越安靜,安靜得就像一只冬瓜。寂寂時,自己跟自己交朋友,我宛若冬瓜,到了秋冬,坐在瓜果朋友中間,安靜老熟,表皮粗糙,有特殊的香氣。 老友如瓜,面色紅潤,被接上了地氣。  >>>更多美文:心情隨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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